奶奶
小时候总是觉得奶奶很节省,甚至有些抠门。因为每次吃饭,奶奶一定是把新做出的菜放在我们这一边,而她和爷爷去吃几天前的剩菜。 偶尔奶奶会分配任务,剩了好几顿的饭菜 大家都不爱吃,被她盛在一个大腕里,放在爷爷面前。如此反复,直到把剩菜吃完或者彻底酸掉。
奶奶打鸡蛋,蛋壳一磕两半,蛋清和蛋黄流到碗里,这还没有完,一定要用食指在蛋壳里面抹一个半圆,最后一滴蛋液流出,才算结束。奶奶很喜欢包饺子,逢年过节,餐桌上都少不了爷爷奶奶包的饺子。爷爷说,那是因为年轻的时候,家里太穷,来客人了,就弄些青菜,和点面,包个饺子,既不需要太多的食材,又好吃,也款待了客人,一举多得。
每次离家之前,无论多早启程,爷爷奶奶都会包饺子,“上车饺子,下车面” 是家中不成规矩的老规矩。
爷爷
爷爷很喜欢讲故事。小时候淘气的我,只要听说爷爷要讲故事,便会安静下来,和爷爷一起进入那生动的场景中,从 “水浒”好汉,“八仙过海”到“孙悟空”“秦始皇”。“说时迟 那时快…”在爷爷的故事中,我慢慢长大。
爷爷出生在抗日战争时期,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,农村解放,爷爷得以上私塾。由于没有校舍,只能在庙里上学,把里面泥做的神像,移到一旁。每人从家带几块土坯,垒起个小墙,孩子们可以趴在上面,算是课桌。学校只有两门课:国语和算术。学生没有书本,用的都是青石板,拿白滑石在上面写字。作业写在石板上,一面国语,一面算术。放学回家时用手拎着,谁要是不小心擦去了作业或打碎了石板,肯定要挨骂。
那个年代
1960年正值国家工农业“大跃进”年代,随着工业化建设高潮,全国大批人口为支援国家建设去了四面八方。爷爷离开了人口稠密的关里,来到了大兴安岭林区。从当初以狩猎为主的少数民族聚居地,到现在几十万人的城镇,爷爷见证了小城的成长。
奶奶和爷爷1964年结婚,“三年困难时期”刚结束,河北的农村,很清苦。奶奶出嫁,就两件衣服,白天穿,晚上洗。两年后爸爸出生,“文化大革命”开始。1968年,爸爸两岁,叔叔还在奶奶肚子里,爷爷因为“地主,资本家”的出身和莫须有的罪名,被打成了“反革命”,随即被送到了“劳改队”。奶奶一个人带着爸爸和肚子里的叔叔,回到了河北农村。因为当时的“人民公社化运动”,村中集体劳动,集体分粮。奶奶和孩子们回去时六月份,小麦已收完,家中无粮。在那个家家都吃不饱的年代里,太奶奶和太姥姥硬是省出了粮食和地瓜萝卜干,接济了奶奶和孩子们,直到9月的秋收。虽然是孤儿寡母,但因为奶奶是“反革命家属”,在村中不但没有受到照顾,反而处处被刁难:分到的地是全村最远的,起早贪黑的干活,挣到的“公分”最少,得的粮食也最少,可奶奶的灶台和屋子是全村最干净的。就这样,坚强的奶奶把爸爸和叔叔带大。1979年“改革开放”,爷爷“平反”释放,一家人又回到了大兴安岭。
爷爷白天上班,爸爸叔叔上学,奶奶在家就想,要有个营生才可以。于是只上了小学二年级的奶奶,和爷爷学会了打算盘,写字记账,家人一起盖起了一个长三米半、宽两米半的板房,奶奶开起一个小卖店。奶奶勤劳善良,邻里和睦,生意越来越好,后来小卖店又换了大房子。一直到我小学毕业,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奶奶的小卖店里渡过的。偶尔偷块糖吃,还老能被奶奶发现。爷爷闲班的时候边看店,边给我讲故事。
与世无争
现在爷爷退休了,但还是很喜欢说故事,妹妹有一次问:你和爷爷都聊什么啊,为什么每次打电话都那么久?!我说:天南海北。奶奶的店也不开了,可还是闲不住, 在院子里喂鸡,喂狗,忙里忙外。偶尔出去市场买菜,或者打打两毛钱的麻将,赢了,回来会和大家说:今天赢了五块钱!输了,就没下文儿了。
长大后,慢慢的理解了爷爷的与世无争,奶奶的节俭要强是源自哪里。他们又用自己的言行,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下一代。那个打鸡蛋的场景,自儿时起,就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中,直到今天,每次打鸡蛋,都会想起奶奶和她的招牌动作。